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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与办理郭小川专案的经过

2014-09-15 21:4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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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宁市新闻出版局、版权局局长李城外每次出差到崇阳,总要和我通电话,或抽出时间同我一见。他得知我于那特殊年代的非常政治气候下,担任过文化部咸宁“五七”干校军代表,与众多文化名人在向阳湖同住几年,还参与过著名文学家冯雪峰、著名诗人郭小川等人的专案调查工作,主动与我交上朋友。他赠给我的《向阳情结——文化名人与咸宁》和《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上下集,已成了我的枕头书,每每读来总有一种亲切感。对李城外的胆识、文才和执著宣传文化名人、挖掘向阳湖文化的历史责任感,我深表钦佩。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日,我和原崇阳县政协副主席谭振典、特级教师杨桦老师一道,为地方一本书的出版事宜前往温泉拜访李城外,受到热情接待,并促膝交谈了一下午。他的办公室已俨然成了一座资料馆,我从中得知,城外所撰《守望向阳湖》一文,作为《湖北日报》“东湖”开办“走过改革30年”专栏的开篇之作,重磅推出,更使我内疚、不安。他曾动员我写写有关向阳湖的人和事,我由于诸多缘故,一直没有动笔。这次见面,他仍积极鼓励我加入到抢救向阳湖文化的行列中来。不是吗?我在向阳湖担任军代表时还不到而立之年,现已退休多年,时不我待,应该有一种特殊的紧迫感。近日,我终于抽空写下这篇回忆文章,介绍自己参与审查郭小川专案的经过,为向阳湖文化的研究尽点微薄之力。
    著名诗人郭小川,是在革命大熔炉中成长起来的诗人。1939年9月,他投身抗日,毅然参加八路军。在王震将军领导的三五九旅当了一名文艺战士,2个月后便光荣入党。那时他刚满18岁,热情、勇敢、智慧,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紧跟毛主席,把一切献给党,献给人民,所以他总是站在最前沿阵地上,讴歌党,讴歌革命,成为延安的一名充满激情的青年诗人。

    1969年9月,文化部所属机关及家属6000多人的文化大军下放向阳湖,办起了“五七”干校。郭小川同著名女作家冰心一道,因病晚到几个月。到干校后,郭小川被编在四大队五连。四大队由中国作协、中国文联、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几个单位组成。我曾在这个大队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军代表,经常看到郭小川在长长的劳动队伍里走在前头,昂着头,赤着上身,顶着烈日,下湖开荒种田;每逢节假日,他在田头、在林间、在灯光下,总是孜孜不倦地埋头创作。他的诗充满乐观,充满希望,充满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和对信念的执著。为了鼓励同伴,他还将自己创作的《楠竹歌》、《祝诗》、《赠友人》、《万里长江横渡》、《长江边上五七路》等30多篇诗歌抄写在连队、大队的墙壁上。 后来,很多作家撰文提到了郭小川在干校里写诗的情景,都期望在向阳湖为他树碑,可见诗人在向阳湖“五七”干校的感染力和影响力是很大的。
    在此期间,郭小川还被借调到湖北、国家体委、武汉军区、沈阳军区、兰州军区搞创作,因他的勇气、他的天真、他的乐观,在逆境中不轻易放下手中的纸和笔,招来了麻烦。在那非正常的政治气候下,谁敢写诗?谁敢呐喊?然而,郭小川无所畏惧,毫无顾忌。他那投枪匕首式的战斗诗,引起了“四人帮”一伙的注意。郭小川在《体育报》发表一篇关于庄则栋的文章,引起了海内外反响。江青十分恼火,认为这是旧文化部的“黑线”回潮,是旧文化人的“复辟”,是文化革命的倒退。1974年3月30日,她指使文 化组于会泳将借调国家体委的郭小川遣回咸宁“五七”干校,继续劳动改造。同时,江青亲自出马,批示中央专案组对郭小川进行全面的专案审查。
    1974年的 7月17日,江青作出决定,由中央专案组审查郭小川同林彪、叶群及其死党的关系,周扬专案组审查郭小川与周扬一伙的关系及其复辟活动。

    中央专案组对湖北省军区下达指示:郭小川在旧文化部“五七”干校劳动,为了便于发动群众揭发问题进行批判,建议将郭小川暂留“五七”干校,边劳动,边审查。鉴于该校归湖北省军区代管,建议由湖北省军区抽调三至五人,负责郭小川的活动、安全管理,掌握思想动向,担负有关线索的调查工作。
    1974年8月23日,中央专案组会同湖北省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王万声一道,来到文化部咸宁“五七”干校,宣布了郭小川受审提纲:
    一、在批林批孔运动中,有些单位的群众揭发你在“文化大革命”前后,写了许多有问题的文章和其他问题,根据群众揭发和中央首长的指示,组织上决定对你的问题进行审查。从现在起,你在干校,一边参加劳动,一边接受审查。
    二、你对这一决定,要有正确的态度,相信党,相信党的政策,相信群众,认真地学习马列主义和毛主席著作,积极主动彻底地把自己的问题向组织交待清楚。
    三、为了使组织上尽快地搞清你的问题,你要把过去写的一些东西,包括已经发表和未发表的底稿交出来,在你的手头里,现在就交出,在别的地方的,你写一个便信,告诉保存人员,交给组织。
此外,你要写一个系统的交待材料,包括:
    1.家庭出身,主要社会关系,本人经历和各个重要历史阶段的证明人,证明人现在的工作单位和地址。
    2.你在各个历史阶段的主要问题和有关问题的文章。
    3.你和林彪、叶群反党集团的关系。
    四、你在接受组织审查期间,不要同外界联系,未经组织允许,不要写信、发电报、打电话,不要接见外人,不能随便外出,你要自觉遵守上述纪律和干校的一些生活规定和制度。根据你的身体状况,看病吃药按医生的规定,自己不要随便用药,你现在手中的药品应交给医生保管。
   
    1974年8月26日,湖北省军区政治部发出39号文件,传达贯彻中央首长对郭小川进行审查的情况报告。
遵照中央首长的指示,经我们研究,抽调张立功(干校军代表、副科长、党员)、林源(原作协对外文委办公室副主任、党员)、黎喜来(干校军代表、参谋、党员)、张玉祥(北京发行所财务科副科长、党员)、徐贻庭(文艺编辑)等五同志,组成了一个小组,由张立功任组长,林源任副组长,负责郭小川的生活、安全管理,掌握思想动向及有关线索的调查工作。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班子建立后,组织他们学习中央首长的指示,在统一思想,提高认识的基础上,制定一个初步工作方案,然后到北京汇报,接受调查任务。
    按照上级指示精神,我们五人小组迅速组建。干校组织学习了中央有关指示精神,提高认识,统一思想,分析郭小川审查以后的思想动态。五人小组作了分工,张立功、张玉祥和我持省军区的介绍信到北京接受中央专案组的调查任务。
    中央专案组对我们的到来,作了具体的安排。一是传达中央首长的意见,二是学习党的有关政策,三是学习中发(74)23号文件,强调了调查的组织纪律。于是,我们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调阅了郭小川的全部档案,并制订出调查的方法、步骤,经中央专案组批准,确定调查郭小川六个方面的内容。

     一、查郭小川家庭的成份,本人出身、家庭是否有剥削行为
   郭小川籍贯河北省丰宁县凤山镇,生于1919年9月,其父郭觉生,在凤山镇教私塾,1933年为逃避日寇的侵略,率全家迁到北平,租住朝阳门三里村,直到北平解放前夕,还是教书为业,定为自由职业者,1955年病故。郭小川7岁开始入学,随父到北平时,年仅14岁,1933年考入北平蒙藏学校,15岁转入北平国立中山学校,16岁考入该校高中,17岁考入北平东北大学工学院补习班,本人应定为学生出身;其父和他本人均无剥削行为。这些情况,是通过中共丰宁县委、朝阳区公安、教育局等部门配合调查,并走访了丰宁县凤山镇的干部群众座谈、核实的结果。
    二、查郭小川参加革命前的几件事
    1.郭小川在校读书期间,不仅成绩优秀,而且还是位爱国青年。到北平后,1936年5月,由丘琴、李蕾介绍加入北平文艺青年联合会组织。
    2.1936年8月由李维一、李新春介绍加入民族解放先锋队,成为抗日运动的积极参与者。
    3.郭小川“六月十三”游行被拘。1936年的6月13日,北平爱国学生为抗议日本的侵略和当局的不抵抗政策,举行了一次游行抗议活动,游行中遭到了军警的殴打,被拘押在沙滩警署,郭小川态度十分坚决,高声回答:“我是东北人,我只知道抗日,就是要抗日。”后经学校交涉,郭小川被释放回校。
以上证明,是通过煤炭部副部长李建平和共青团中央的杨述、公安部的赵明、对外文委的李昌了解到的,说明郭小川是一位爱国、正直的青年。
    三、查郭小川在丰宁县任县长期间,是否有丧失阶级立场行为
    1945年8月,郭小川被组织派往丰宁县,任解放区人民政府第一任县长,他参加了中共丰宁县委的工作。当时敌我斗争形势十分严峻,新的政权刚刚建立,旧丰宁百业待兴,敌我“拉锯”形势十分激烈,郭小川依靠党的领导,广泛地发动人民群众,进行清匪反霸、土地改革,他为搞好统一战线的工作,动员他的亲朋好友回到人民的怀抱。同时,对顽固不化的亲友李鄂甫、李宜成等人进行了坚决镇压。以上材料,系查阅了丰宁县委的党史资料,承德地区公安处、人民法院宗卷、判决书等资料,证明郭小川在丰宁县工作期间旗帜是鲜明的,立场是坚定的。

    四、查郭小川是否有利用诗歌、散文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毛泽东思想行为
    郭小川到达延安后开始写诗,他曾用郭未惆、曲春、郭建风、湘云、登云、马铁丁等笔名,在全国的许多报纸和刊物上发表大量诗歌和散文。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些诗歌和散文收集起来,进行认真的鉴别。在北京图书馆,我们翻阅全国的报刊杂志,收集了郭小川已发表和未发表的解放前后的诗歌和散文。通过读查后,并未发现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攻击毛泽东思想行为。我们将诗歌和散文复印上交中央专案组进行鉴别。这些诗歌、散文后来收入《郭小川诗选》、《郭小川全集》。
    五、查郭小川到“五七”干校后是否有复辟活动
    郭小川是响应毛主席“五七”指示的号召,来到咸宁“五七”干校接受锻炼的,他的态度是好的,行动表现是积极的。干校很快解除对他的审查,整党中,又恢复他的组织生活,他还担任了四大队政工干事。在干校,他以饱满的政治热情,写了大量的诗歌、散文和心得,凭着才气、名气和勇气,很多大单位都来要求借调郭小川搞创作。武汉军区为纪念毛主席“五七”指示发表8周年,从干校借调了部分摄制组人员,郭小川为纪录片撰写解说词。他以满腔的热情忘我工作,解说词写得十分生动精彩,鼓动性很强,此纪录片得到总政、总后和武汉军区的赞赏。江青得知后,大发淫威,诬蔑郭小川又跳出来为林彪反革命集团唱赞歌,下令不准宣传和放播。作为郭小川“复辟”行为的一条“罪状”,解说词和纪录片的样本及郭小川在干校的其他作品一齐上交中央专案组。
    六、查郭小川与林彪、叶群死党的关系
    郭小川从参加革命起,对毛主席和人民军队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林彪反革命集团自我爆炸以后,干校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在运动中,郭小川已向干校组织说明了与林彪、叶群的关系,曾见过面、相识,没有往来,并无深层次关系,不可能与他们结成死党。我们查阅大量资料,在郭小川的诗歌散文中,颂扬的大多是人民军队的奋斗精神,并无只言片语宣扬林彪、叶群的文字。此项调查,我们无法深入下去,只有留给中央专案组自行查处认定。
    为调查郭小川专案,我们经历了四个月,行程数千里,涉及调查人员近百人,我们始终坚持重证据、重可靠的依据,对所有调查材料进行了认真整理,以慎重的态度向中央专案组写出了我们的调查报告。
    总之,郭小川在咸宁干校受审查、迫害期间,始终保持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本色,始终对党的信念不动摇。他坚信,狂风暴雨将会过去,迎来的必定是光辉灿烂的文化春天。他无愧是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诗人!
(转载《湖北文史》总第八十八辑,本文作者黎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