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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坛生涯

2014-09-15 21:4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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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我们中国的老说法,人活70古来稀。我7岁练武术,今年已87岁,练武整整80年。

无钱买药才练武

    我出生在河南省开封古城的一个贫民家庭里,从小体弱多病。当时开封练武术的人很多,父母因我身体不好,又没钱买药,就希望我能受益于武术锻炼,借以祛病。所以,我从小就开始学习武术了。
    我的老师都是劳动人民,他们白天劳动,晚上以极大的热情和耐心来教我们。而我则是白天上学读书,晚上练拳习武。我学武术是有很多困难的,那时,在封建思想束缚下,亲友、邻居们的闲言蜚语,就像初春时分开封常常刮起的风沙那样灌进父母亲的耳朵里。有人说:“闺女家连脚也不裹,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蹦蹦跳跳真不象话,难道让闺女当武状元吗?”可是为了我的健康,父母不但没有被闲话所动摇,还始终鼓励我好好学习下去。
    我开始学习武术是在大同武术社,设在开封东蔡河湾街泰山庙里。约有20米见方的场地,男女学生有四五十人,除了我们几个女孩年龄较小外,男同学都是二十岁左右、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在我的记忆里,老师曾说过:“我们练的拳是少林门的大红拳,是东南枝的少林阐第七册。”当时我对这些说法一点儿不理解,今天想起来,这也许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流派吧。

习拳练武得吃苦

    我的老师是有名的大刀何福同,又称“何大刀”;还有大枪孟广泰,又称“孟大枪”。老师对我们要求很严,可是当时的教法却很简单,不分年龄和性别,要求都一样。老师手里常拿着一根小棍子,学生动作不合要求,就可能挨棍子。因为我年纪小,身体弱,力量差,站桩总是站的时间短,所以挨棍子的机会就比其他同学多了。有时父母即使在眼前,老师也决不因此棍下留情。不过父母也常安慰和鼓励我说:“严师出高徒嘛!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吃苦怎能练得好?身体又怎么能得到健康呢?”我的老师还经常对我们说,“要尊老爱幼,扶弱济贫,诚实对人。”还说,“武人不武,武了出事故。”“场外似绵羊,场上如猛虎”等等。这种教育对我的影响很大。就这样,我爱上了武术运动,它成了我青少年时代的好朋友。从那时我就想,我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学武术。经过长年武术锻炼,我的进步挺快,身体发育也很好,再也没有过去那种疾病缠身,弱不经风的模样。当时,和我在一起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有五个人,到后来能坚持下来的就只剩我一个了,所以老师特别喜欢我。往往在武术社放学后,老师还到家里来为我加课,看着我练。在老师的严格教导下,我打下了良好的武术功底,所以我从1929年孩童时期就参加了河南省的武术运动大会。后来因为我家庭经济困难,交不起学费,就辍学在家专门练武。不久我考入了河南省国术馆训练班,结业后被保送进了南京中央国术馆,从此我和武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献 技 奥 运 会

    自1929年起,我又连续参加了河南省的历次武术运动会和河南省考;第十六、十七、十八届华北运动会;还有1933和1935年先后举行的第五、六届全国运动会,以及国术国考等,而且每次都得到了好成绩。特别是1936年通过省和全国的选拔,我代表中国参加了第十一届奥运会。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快70年的事了,可是当年的情景还记得很清楚。

    通过短暂的集训,我随同代表团于8月初到达了柏林,当代表团抵达柏林车站的时候,围观的人争先恐后地一边观看我们女运动员的脚,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我很奇怪,就问中国留德的学生。他们说:“德国人印象中的中国女子都缠足,所以这么看。”这就是人们对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东亚病夫”的印象。这时我曾想,我是练武术的,我的脚是天足,也算争了口气。我们休息两天就到汉堡参加世界性的体育表演,先是在大街上作游行式的表演,然后在驰名世界的汉堡动物园表演。其他国家大都是土风舞,因为表演节目太多,我们的表演只安排了15分钟,这是我国武术首次在欧洲表演,时间虽短,却特别受欢迎,热烈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最后一个节目“空手夺枪”,运动员退场后,就被记者们的照像机围住了。围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连走路都感到困难,最后几位中国留学生挤进人群护卫着我们,才挤出了重围。

    回到柏林,国术队参加了中国留欧和留德同学会主办的欢迎大会。会场上充满了爱国热情,每个发言的人都愤怒地谴责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他们期望体育代表团一定要为国争光。
    那时,我们国家国际地位低,常被人看不起,有一次我们去作表演,扛着器械,坐了近一小时的公共汽车,才到达考察团的宿营地。到后,在一个临时安排的地方休息。谁知再也没有人来过问了。我们确实感到受了冷落!人家吃丰盛的晚餐,我们呢?饿了,自己买点面包吃;渴了,以冰水作饮料。那里和国内气候不同,虽是暑天,入晚还是很凉的。表演从八点钟开始,可是我们的项目却排在十点钟以后。天气又凉,大家都担心表演效果要受影响,特别担心的是如果拍摄电影的灯光一会儿亮,一会儿停,影响视力,对打项目容易出问题。有人风趣地对表演“空手夺枪”的运动员说:“看到没有?灯光忽明忽暗,你要枪下留情呀!”轮到我们表演了,大家精神抖擞,观众热烈的掌声保持始终,拍电影的灯光一会儿也不曾灭,摄影机一刻也不曾停。中国体育考察团团长袁敦礼先生带领全体团员拥向我们,祝贺“表演成功,为国争了光”,并且说:“回国后要好好提倡我国这个独特的体育项目。”到此,表演组织者对我们才换了一副面孔,冰水换成了咖啡,夜宵也摆满了桌子,来时搭公共汽车,走时以专车相送……。

    当时,我国在欧洲的留学生很多,据说仅德国就有近千人,这些留学生爱国热情很高,盼望体育代表团能赛出好成绩为国争光,但不想一无所获。唯有武术,第一次出国表演,受到意料之外的好评,总算是为国争了一些光。所以那些留学生,对武术队的照顾格外热情。在柏林期间经常到我们住地慰问,看望;每次出门,他们争作翻译和向导,使我们感动极了。

凄风苦雨凉我心

    可是回到国内,国民党政府对武术运动的态度使我凉了心。他们不但对武术不重视,而且把武术称作“土体育”、“开倒车”;把武术运动员、武术工作者看成是“跑江湖卖膏药的流浪者”。这种情况造成了我的自卑感和思想上的矛盾,认为搞武术没有希望,但放下不干又不甘心。
    抗日战争期间,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工作负担重,家务事也多了,不自觉地放松了对自己的训练要求;可是又老想,武术不是我在儿童时代就热爱的吗?为了它,我流过多少汗水,吃过多少苦头;老师为我付出了多少心血!父母又受到了多少冷言冷语!一想到这些,我就又坚持武术锻炼了。
    抗战胜利时,我和爱人温敬铭在国立国术体育专科学校当教师,当时我已经当了六年教师,不想因我不会逢迎,校长借口我怀了第二个孩子,就在1946年2月把我和爱人同时解聘了。抗战八年取得胜利,人人欢欣鼓舞,希望探望久别的家园,和离散了多年的父母团聚,可是我们却携儿带女失了业。当时的实权人物又都认为我老了(其实我才30岁),不能再搞体育。我的心彻底凉了!我发誓:从今起不但我不再搞武术,连子孙后代也决不再搞这一行!我哭着停止了武术活动。

凉心又被焐热了

    新中国成立了,国家为了提倡和振兴民族体育,1953年在天津举办了全国民族形式体育运动大会,各地都在积极筹备选拔运动员,刘玉华在演练单刀(1982)这时又传来消息,说是天津的大会是空前创举,是中国共产党珍视民族形式体育的体现等。自幼爱好武术而又发过誓永不再搞武术的我,这时候也被震动了。同志们鼓励我,希望我也去参加大会。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工作忙,家庭负担重,和武术分手已经整整七年,恐怕应该打退堂鼓了。可是我怎么也安不下心来。想了好久,我终于下了决心:干!我把时间作了安排,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偷偷在院子里练,虽然荒废了多年,毕竟因为基础还好,技术逐步得到了恢复。通过选拔,我以中南区代表的资格参加了在天津举行的大会,并在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而且又作为赴京汇报团的成员,到北京参加了汇报表演。

    从此我连续参加了三届全国武术比赛和1959年的第一届全国运动会,都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我那颗在旧社会冷下去的心,被新中国焐热了。我当上了武术教师,又投入了武术教学、训练和研究工作。
    前进的道路总是有坎坷。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一家受到冲击,教学停止了,我又第二次和多年爱好的专业分手了!祸不单行,我在更年期得了病,抱着豁出去的想法动了手术,不想因为天气太热,连续发了一个多月的烧。爱人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孩子们也受牵连。在这种情况下,大手术后我不但得不到营养,甚至出院一周就白天挨斗、劳动,晚上写检查,从此我的身体垮下去了。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了,武术竞赛又开始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我又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1977年、1978年的全国武术比赛大会和1979年的全国武术观摩交流大会。会后我又作为赴京汇报表演团的成员到了北京。1929年至今,我在武术比赛场上度过了七十多年。
    在旧社会我30岁就被认为老了,被赶出了体育界,谁想七年后我在新中国又当上了运动员。后来还当上了武术教授,真是新旧社会两重天。抚今忆昔,我真是百感交集。过去我发誓子孙后代也决不搞武术,可今天,我的孩子都成了武术教授,我怎么不感慨呢?想想过去,武术被看成“土体育’、“开倒车”。今天在党的领导下,我们正在努力把武术推向世界,这不是天壤之别吗!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还要努力,要用毕生精力为继承发扬我国的武术事业多做贡献。(转载《湖北文史》第七十一辑,本文作者刘玉华)